1 月1 日
新年不快樂!
啊,新年真是個充滿新希望和新開始的一天,但也有可能事與願違。對於歷史上不幸的人而言,1 月1 日等同於窮途末路,且是很恐怖的那種末路。舉例來說,十五世紀的修士兼烈士鐵拉馬庫斯(Telemachus)介入羅馬鬥劍賽、試圖阻止人類自相殘殺時,卻被嗜血的觀眾用石頭砸死,對他的努力毫不領情。或者是1387 年,人稱「惡棍」的國王卡洛斯二世在自己的床上被燒死,因為有個侍者意外點燃了他為了治療疼痛而從頭裹到腳、浸滿白蘭地的繃帶。
還有,即使法國的路易十二已經年老力衰,1514 那年還是幸運娶回了英格蘭年輕貌美的公主,亨利八世的妹妹瑪麗。哎呀,結果證明,這位痛風的老國王承受不起如此劇烈的傳宗接代行為。婚禮後僅過三個月便精盡人亡。但與其他新年期間可怕的死亡相比,至少路易臨死之際縱情享樂了一番。
1月6日,1540年
一點也不酷:亨利八世結了婚,也殺了媒人
湯瑪斯.克倫威爾(Thomas Cromwell)是亨利八世最幹練的黨羽。他以冷酷手段策劃了多起事件,包括幫助國王和第一任妻子阿拉貢的凱瑟琳(Katherine of Aragon)離婚、脫離羅馬天主教會、扳倒國王的第二任妻子安妮.博林(Anne Boleyn)。但說到當媒人,亨利這位能幹的大臣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還賠上了自己的項上人頭。
亨利為了愛情曾有過三段婚姻,但在第三位王后珍.西摩(Jane Seymour)去世以後,克倫威爾這位影響力十足的大臣為了維持英格蘭新教徒與德意志的同盟關係,決定安排一場政治聯姻,而他看中的人是克萊沃公爵(Duchy of Cleves)的女兒安妮公主。即使亨利未曾親眼見過對方,但聽聞最親近的諫臣和其他人描述了她的美貌與優雅,再加上宮廷繪師漢斯.霍爾拜因(Hans Holbein)那幅頗有諂媚奉承意味的肖像畫,國王同意了這樁聯姻。
克倫威爾成功且巧妙促成了和克萊沃的政治聯姻後,焦急地等待主人用愛的鼓勵讚賞他的功勞。結果並沒有什麼愛的鼓勵。亨利為了「滋養愛情」,急切前往岸邊想見未婚妻,殊不知一見到安妮頓時臉色發白。「我不喜歡她!」他忿而怒罵,獨留克倫威爾在原地打顫。
究竟國王為何這麼討厭可憐的安妮呢?至今仍然是個謎。
或許純粹是化學作用的緣故吧——克倫威爾根本不可能察覺到或表達出這種難以捉摸的情緒。他唯一確定的是亨利非常不開心。「這女人跟人們描述的完全不一樣。」他憤怒地說:「智者竟然做出這種匯報,太令我震驚了!」他怒斥克倫威爾。「早知道這樣,她就不用過來英格蘭了。現在是要怎麼辦?」
不幸的是,不管怎麼補救,都會危及到和克萊沃家族之間的重要結盟。這輩子幾乎沒受挫過的君主亨利八世發現自己進退兩難:「要不是她大老遠跑來我的領土,要不是我的子民為她做了盛大準備,要不是害怕攪擾這個世界,還有要不是害怕她的兄長對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和法國國王動兵,我才不會娶她。然而為時已晚,實在很遺憾。」
正如亨利所說,克倫威爾「將沉重的負擔加諸在君主身上」,所以也只能逆來順受地向國王「不太滿意」的情緒表達懺悔。
1540年1月6日這個大喜之日前,亨利一想到安妮就坐立難安。「我的天啊。」他在格林威治宮的教堂前停下腳步,說道:「要不是為了滿足這個世界和我的疆土,我才不會為了任何世俗的緣故做這件今天必須做的事。」
假如克倫威爾期待國王的心情會在與安妮共度春宵後好轉,那麼隔天早上他必然會失望至極。
「我先前是不太喜歡她,」亨利告訴他,「現在則是更討厭她了。」沒錯,國王講得很清楚,新婚之夜一點也不銷魂。「我摸了她的肚子和胸部,猜她應該還是個小女孩,這真是有夠嚇人,搞得我沒有意願、也沒有勇氣更進一步。就讓她繼續留著完璧之身吧。」
幸好安妮未曾因為被丈夫拒絕而傷心,她幼小的年紀就像一道防護網,年幼如她純然不知道新婚當晚應該要發生什麼事。且亨利後來變得又胖又頑固,沒再進一步教育她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只不過這確顯得安妮有點愚蠢,還真的相信這樁婚姻已經圓滿。
「噢,他來到床邊親吻我,」她告訴她的資深侍女。「還拉著我的手,跟我說『晚安,甜心』;隔天早上也會親吻我說『再會,親愛的』……這樣不夠嗎?」
這問題就讓其中一名侍女來回答吧:不,根本不夠。「夫人,」她說,「絕對不能只有這樣,否則我們必須等很久才會等到約克公爵(國王第二個兒子),整個國家最渴望的就是這個。」
這齣滑稽的婚姻維持半年後,亨利便以未順利圓房,以及安妮的家人被控和其他人簽署婚前協議為由,結束了這段聯姻。國王的第四任妻子非常樂意解除婚姻。為此,心懷感激的國王慷慨賜予她豐厚財產及崇高地位作為回報,封她為「國王的好姊妹」。
反觀克倫威爾就沒那麼幸運了。雖然國王的確提拔了這位出身卑微、身為酒館老闆之子的首席部長,在克萊沃災難後擢升他為伯爵,但這只不過是他最終垮台的前奏(搞不好是個圈套)。國內的貴族們老早就很不滿傲慢的克倫威爾擁有如此的權力及影響力,便趁此時群起激烈反抗他。
這位一度手握重權的大臣被冠上莫須有的異端罪名遭到逮捕,而後他在倫敦塔的牢房內供出了價值連城的證詞,證明國王亟欲擺脫他的第四任妻子。這是他最後一次效力於他親手打造出來的全能君王。亨利和克萊沃的安妮離婚不到三週,克倫威爾就於1540年7月28日被斬首——無人理會他那「可憐可憐我」的請求。
他的首級被木樁刺穿插在倫敦橋頂,根據一位法國外交官所言:「亨利處死了他曾有過最忠心的僕人。」他還說了,亨利最終改變心意且相當痛惜,但即便如此,這位殞落的大臣永遠無法安息。
1月7日,1945年
笨蛋蒙提的一派胡言
英美盟軍戰線的比利時南部防禦較為薄弱,因此希特勒出奇不意,針對此地發動兇殘的攻擊,也就是知名的「突出部之役」。這也是第三帝國即將垮台前的垂死掙扎。
這是美軍史上所參與過規模最大、也最血腥的一役,在駭人無比的戰況下幾乎無法反擊。雖然美軍首當其衝承受了此波猛烈的砲火,然而在1945年1月7日的記者會,現身的卻是愛慕虛榮的英國陸軍元帥伯納德.勞.蒙哥馬利(Bernard Law Montgomery),趁勢搶走了他不配擁有的功勞。
蒙哥馬利曾短暫被授命為盟軍北翼的指揮官,但卻優柔寡斷不肯採取積極攻勢。「蒙堤就是個懶惰的討厭鬼。」喬治.巴頓將軍(Gen. George S. Patton)在他的日記裡忿忿寫道。「戰爭本該承擔風險,他連這點都搞不清楚。」然而,即便他幾乎沒有踏上戰場,還害得美國犧牲慘重,這位陸軍元帥仍舊在記者會上譁眾取寵。
當天蒙哥馬利戴著鑲有兩枚勳章的栗色貝雷帽、身後揹著降落傘吊帶──「穿得跟小丑一樣。」當時有個新聞記者這麼描述他——在一群記者面前鄭重表示:「我一看到如此場面(第一天的戰況)立即就採取明確的戰略,以確保德軍即便到了莫茲河(Meuse)也絕對沒法橫渡……我這叫未雨綢繆……此役應該算是我所經歷過最有趣、最棘手的戰鬥……一旦捲入這種纏鬥,唯獨嚴謹有條理的戰略才是上策……若非如此,你不可能大獲全勝。」
蒙哥馬利暗示道,若沒有英國人,美軍根本無法逃出困境。話雖如此,這位陸軍元帥依舊自視甚高地安撫了那些真正在前線衝鋒陷陣的士兵。隨後歷史學家史蒂芬.安布羅思(Stephen Ambrose)寫道:「蒙哥馬利說,只要有個合適的領導者,美國大兵就是批英勇的戰士。」而這段話「幾乎摧毀了盟軍之間的團結」。
「六十年過去了,這件事還是很令人咋舌,如此聰明的高階指揮官竟然做得出這種吹捧自己的蠢事。」歷史學家馬克斯.黑斯廷斯(Max Hastings)寫道。「自艾森豪以降,所有讀過蒙哥馬利那段發言的美國人都感到噁心。」
盟軍高階指揮部裡的緊張局勢一觸即發──全拜蒙哥馬利在部隊中不斷濫用他的地位作威作福所賜。「這次事件與其他類似的戰爭相比,讓我更加苦惱憂心。」盟軍最高司令德懷特.艾森豪(Dwight D. Eisenhower)寫道。
讓盟軍恢復和諧的重責大任後來落在了溫斯頓.邱吉爾(Winston Churchill)肩上。蒙哥馬利輸得灰頭土臉後十一天,這位英國首相在下議院前用盡所有演說技巧,清楚表明誰才是突出部之役的真正英雄:「有人說這場還未休止的可怕戰役是一場英美大戰。但事實上,幾乎整場戰役都是美國軍人投身其中,也承受了將近全部的損失……我們有一個人參與作戰的同時,美軍那邊就有三十至四十人身在沙場,而當我們失去一兵一卒時,對方已經有七十到八十個人陣亡。」
邱吉爾接下來說的話,似乎是在針對想獨佔風頭的蒙哥馬利:「訴說我們引以為傲的故事時必須謹慎,不要想不勞而獲地代表英軍宣揚那場無疑該歸功於美國人的最佳戰役,我相信此役將被視為美國歷史上最著名的勝戰。」
1月8日,1992年
現在,嘔吐儀式開始:老布希的驚天一吐
國宴在日本首相的家中舉辦,桌上擺滿甘美的魚子醬冷燻鮭魚、蕈菇清湯、胡椒醬去骨牛小排和百香果冰淇淋。
不幸的是,老布希總統的感冒症狀突然變得非常嚴重,不舒服到忍不住吐在了餐桌上,泰半食物就這樣落在自己跟前,其餘部分則掉在了日本首相腿上,而這位宴會主人還在老布希總統逐漸失去意識的時候幫忙扶著他的頭。更糟的是,大多數人都可以在自己家裡盡情嘔吐不被人看見時,老布希總統呈拋物線湧出的嘔吐物卻被攝影機拍了下來,在電視裡無限次播放。深夜脫口秀主持人針對這尷尬的一刻借題發揮,同時日本字典也多了一個描述嘔吐的詞:Bushu-suru,意思就是「像老布希那樣嘔吐」。
不過總統本人倒是優雅又幽默地化解了這起尷尬的外交事件。「你何不乾脆把我推到餐桌底下?」據說他躺在地板上時對日本首相這麼說。「這樣我就能一路睡到你們吃完晚餐。」
1 月12 日,1915 年
男性騙局:「保護」女性不用投票
1915 年1 月12 日,來自阿拉巴馬州傲慢頑固的三K 黨員代表「棉花湯姆」詹姆斯.托馬斯.赫夫林(James Thomas Heflin)於美國眾議院針對性別歧視一事起立發言。當時正在討論的議題是關於女性投票權的憲法修正案—這提案著實嚇到了全是男性的立法者們。「現在,大多數女性已經掌控了一票。」以行事浮誇造作聞名的赫夫林向同僚和擠滿觀眾的旁聽席發表演說。「就像前幾天我對一位為女性爭取選舉權團體成員說的一樣,如果妳有選舉權,就等同於掌控了家裡的兩張選票,這樣太超過了。」
許多議員在辯論過程中都是完美的紳士,聲稱他們是想保護女性遠離邪惡的選舉,並且支持她們保有在某場所中的神聖地位:家裡。若是在十三世紀,這確實很有騎士精神,但後來《新共和》雜誌提到:「那些發言者未曾像美國女性進到工廠,切身體會這齷齪的現實世界。就是這種齷齪的現實影響到他們的言論。」評論進一步說道:「說到這些聖人般的母親、忠誠的妻子和受尊崇的女人,像博德爾先生這種人似乎無法在不色瞇瞇的情況下談論她們超過十分鐘。」
這本雜誌指的是國會議員史丹利.博德爾(Stanley E. Bowdle),這名來自俄亥俄州、善於交際的國會代表在同伴的歡呼聲中(那些在場的南部「紳士」完全沒有出聲反對)針對投票權議題發表了淫穢的意見:「這座聰明城市裡的女人很漂亮。她們的美麗會影響到商務活動;她們的腳很美;她們的腳踝很美,但我只能說到這—因為她們對國家不感興趣。」
博德爾還有很多話想說,所以被好心地延長了發言時間。「男人和女人不一樣。」他提到,「他們從裡到外沒一處相同,這正是女人抱怨的原因。許多女人不滿性別的限制。但是,為什麼要和握有最終發言權的上帝爭論呢?我沒辦法懷孕生子,那麼我是不是也該去哭一場?」
那天,這個投票權法案沒有通過:兩百○四票反對,一百七十四票同意。
1月15日,1919年
不幸的甜味:糖蜜浪潮
1919 年1 月15 日,一道突如其來、甜膩又黏稠的巨浪造成了重大傷亡。在那不尋常的大熱天,波士頓北區的居民與勞工正為了例行公事疲於奔命,將近中午十二點半之時,一陣宛如火車駛過高架鐵路的轟隆巨響傳來,伴隨著一連串像是機關槍的答答聲,那是鉚釘繃開的聲音。發出聲響的大型儲藏箱已經矗立在這個社區三年,裡頭裝有超過兩百萬加侖的糖蜜。然後儲藏箱砰地一聲爆開了。
儲糖槽的坍塌引發了一道滔天蜜浪。浪高大約二至五公尺,重量遠超過海水,以每小時五十六公里的速度沖向周圍的街道,沿途所有景物全數遭毀。鐵路上的火車車廂被沖離軌道;建築物被連根拔起應聲傾倒;被這道無情褐色波濤沖刷過的人無一倖免。這場災難造成二十一人死亡,其中幾個人的遺體好幾天後才在黏稠的液體中被找到;另外共計一百五十人受傷。
「幾乎沒有詞語能夠形容第一批搜救人員目睹的景象。」《波士頓郵報》的記者寫道。「深及腰部的糖蜜覆滿街道,沖刷過滿地廢墟,堆積起團團泡沫。到處都有物體在掙扎,但完全沒辦法分辨是人類還是動物。在這一團混亂的黏稠液體之中,只要有地方隆起或是有任何動靜,都表示有生命跡象……。無數死去的馬匹彷彿黏蠅紙板表面上的蒼蠅,牠們愈是掙扎,愈是深陷困境。人類——不論男女——也遭受同樣的苦難。」
這座儲糖槽為美國工業酒精公司所有,但此公司卻在災難發生後試圖撇清責任,還將矛頭指向叛亂分子使用的炸彈。但經過多年的調查,這家公司被證實在建造及維護儲糖槽的過程中有所疏失,於是被迫支付倖存者大筆賠償金。雖然災難地點已經改建為公園許久,但依舊有些人信誓旦旦地說,只要天氣暖和,空氣中就會瀰漫一股糖蜜的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