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朕的大清亡了啊!
棠雪和夏夢歡一起上課時,看到夏夢歡寫的字清秀漂亮,字如其人,加上她瘦弱蒼白的外表,講話時溫柔的語氣、神態,棠雪就覺得這是一個柔弱清純的妹子。
這個印象維持了四個多小時,直到午飯時間。
午飯時夏夢歡買了一根烤香腸和兩顆香芋丸子,她把烤香腸放在盤子中間,香芋丸子放在了烤腸的一端,分居兩側。
這造型,生物課本裡也有。
棠雪的下巴差點掉下來。
廖振羽坐在棠雪身邊,偷偷發微信給棠雪。
廖振羽:「老大,你室友好像是個流氓耶?」
棠雪:「你閉嘴。」
廖振羽:「我沒有張嘴,我只是在打字。」
廖振羽:「老大,我現在比較擔心你的安全了。」
廖振羽:「啊,我在害怕什麼,我老大可是流氓頭子耶,還能怕這個小流氓?」
棠雪重重地踩了他一腳,他終於消停了。
棠雪感覺夏夢歡應該是不小心才擺出這種形狀的,於是悄悄提醒她。
棠雪:「歡妹,你盤子裡有個小雞雞!」
夏夢歡:「不是小雞雞,是大雞雞。」
棠雪:「……」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人還是應該多見見世面的,不出去走走,你永遠不知道外面有多少奇葩。
吃完飯,棠雪他們在食堂外面的公告牆上看到一份招聘啟事。公告牆上貼著那麼多花花綠綠的公告,一張張像是青樓小姊姊抖的花手絹,恨不得使出渾身解數吸引看客的注意力,唯有角落裡那份招聘啟事,A4紙列印,仿宋體,黑底白字,簡單乾淨,與周圍的花花世界格格不入。
這張招聘啟事上說,本校室內滑冰場招聘兼職若干,工作內容呢大概就是打打雜,待遇按照時薪計算,還可以免費滑冰。
棠雪看到最後面,眼睛一亮,撓著下巴笑瞇瞇地道:「這個適合我。」
「老大,我們要報名嗎?」
棠雪正要說話,忽然被旁邊一個陌生的女生打斷了。女生看著他們,問道:「妹子,大一的吧?」
「對啊,學姐,你好像有話要說?」
那位學姐指了指招聘啟事:「這個你們不要想了,還是去做做家教吧,或者找速食店、咖啡店的打工。」
「為什麼呀?」
「因為競爭太激烈了,必須有關係才能進。你們有關係嗎?」
三人齊刷刷搖頭。
棠雪還是不理解,追問道:「為什麼這個競爭激烈呢?看待遇也沒有很好吧。」
「這你就不懂了,在冰場打工可以見到校冰球隊的人,知道冰球隊嗎?」學姐說到這裡嘿嘿一笑,笑容裡有三分猥瑣七分憧憬,「全校顏值最高的男人都集中在那裡了。」
棠雪有點失望,撇了下嘴角小聲說:「可是我好想免費滑冰啊。」
廖振羽說:「那我們就去試試唄,反正又不用付錢。」
三人下載列印了空白的報名表,為了吸引招聘官的注意力,他們決定手填報名表,手貼照片,這樣一看就很有誠意。
三人之中,廖振羽寫的字最好看,一手端正又飄逸的行楷,他的高考作文就是靠這手好字得的分。
所以廖振羽和棠雪交換寫報名表,棠雪念,他寫。過一會兒廖振羽吐槽道:「短道速滑得過全市第一?還被市長接見?還真能吹強!老大,你為了成功可真是不擇手段啊!」
「都是事實,我以前不說是因為我低調。」
一旁正咬著筆沉思的夏夢歡聽聞此言,問道:「那你後來怎麼沒繼續滑了呢?我覺得短道速滑挺酷的。」
棠雪咬了下嘴唇說:「後來不就是要考大學嘛。」
填完表格,三人一起去滑冰場一層的辦公室交報名表。辦公室裡就一個人在值班,是個年輕女孩,姓馬,棠雪他們管她叫「馬老師」。
馬老師笑吟吟地接過報名表,翻了翻問道:「你們都是大一的呀?」
「嗯!」
「獸醫系?」
「呃……」
「什麼專業的不重要,」馬老師安慰他們,「大一的時間相對寬鬆一些,也挺好的。」
「謝謝馬老師!」
馬老師把他們的報名表放在桌上,那裡已經積累了半尺多高的報名表。
棠雪看著那報名表的厚度,懷疑全校的女生都報名了。
神經病嗎,兼職就是兼職,滑冰就是滑冰,看什麼男神,要看男神就去網路上看啊!
棠雪的心情有點低落。
三人離開後,馬老師又抽出棠雪的那份報名表,嘖嘖搖頭:「字倒是不錯,可惜了。」
棠雪他們並不知道,馬老師不是什麼老師,而是驍龍冰球俱樂部駐霖大滑冰場的一名辦事員,叫馬小杉。
驍龍俱樂部和霖大合作緊密,這次招聘也是他們辦的。不過,就算是俱樂部招人,也是要給學生會、校團委這些人面子,他們要往裡塞人就塞唄,反正只是兼職工,沒太多技術含量。
招聘名額已經快被內定滿了,這些沒有門路的報名表注定會石沉大海。馬小杉良心上有一點點過不去,可又沒什麼辦法。
日落西山時,馬小杉快下班了。這個時候,辦公室響起了敲門聲。
「請進!」
門被推開時,她剛好抬頭,看到了門外的人。
隔著從窗間漏進來的一道陽光,馬小杉望著來人高大的身影,然後她開口了,聲音有些緊繃,因為太緊張了。
馬小杉:「冰、冰神好。」
那人一手拿著袋子,一邊肩膀上掛著個雙肩包,這時邁開長腿走進辦公室,聽到問好,他嗯了一聲,說道:「我拿快遞。」
「哦哦!」馬小杉幾乎是從椅子上彈起來的,連忙幫冰神找出快遞。
他接過快遞,道了聲謝。馬小杉臉一紅:「不、不客氣。」
他正打算轉身離去,目光不經意間一掃,看到桌上那厚厚一堆報名表。
怪只怪他視力太好了,最上面那張報名表,姓名欄裡的「棠雪」兩個字他看得清清楚楚。
即將邁出去的長腿折了回來,那人走向辦公桌,白皙有力的手伸過去,拿起那張報名表。
馬小杉在旁邊偷偷看著,感覺冰神的表情好詭異,不過再怎麼詭異都很帥就是了。
看了一會兒,他變幻莫測的表情突然舒展開:「呵……」
然後他屈指彈了一下那張報名表,微微一笑:「這個人,歸我了。」
棠雪像只剛破殼的小雛鳥一樣,在新環境裡適應了一個星期,剛剛對新生活習慣了一點,立刻被大巴士拉到了離學校上百千米的軍訓基地。
他們要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度過一個月的時光,而這個時間段包含了國慶長假。這意味著,同學們要用軍訓的方式為祖國慶生了。
同學們感動得想號啕大哭。
夏夢歡這妹子演技了得,訓練的時候經常蒼白著臉色哐嘰往地上一倒,然後就可以休息了。棠雪也試過一次,卻被教官揭穿罰跑步,從那之後她就放棄抵抗,任勞任怨了。
一個月之後,棠雪結束軍訓,正好趕上週末,於是回了趟家。
她和廖振羽一起,兩人出了高鐵站後,棠雪打了個電話給爸爸:「爸,你在哪呢?」
「我在一號出站口,你們到了沒?」
「到了,我兩個也在一號出站口……」棠雪正講著話,看到老爸一手握著手機走過來,她高興地朝爸爸揮了下手。
棠校長視而不見,從她面前走過去了。
棠雪:「……」
手機裡,棠校長還疑惑呢:「你沒在一號出站口啊,你是不是走錯了?」
「爸……」棠雪在他身後幽幽地叫了一聲。
棠校長猛地轉身,看到棠雪,他張了張嘴,一臉震驚,緊接著爆笑出聲:「哈哈哈哈哈哈!」
棠雪:「……」
棠校長:「怎麼黑成這樣了?哎喲我的天,我都認不出來了!你們這是去軍訓了嗎,你們其實去挖煤礦了吧?」
棠雪有點崩潰:「我知道我變黑了,你不要提醒我啊!」
「哦,對不起,是爸爸不好,不提醒不提醒。」棠校長一邊說一邊忍著笑,領著他們去停車場。
路上廖振羽和棠雪都去了洗手間,棠校長在洗手間外面迫不及待地打了個電話給老婆:「接到了,等一下就回家。你早點回來,快回來看看,都黑成什麼樣了,我走在她跟前都沒認出來,就像非洲偷渡來的……嘖嘖嘖,雞蛋變皮蛋!呃……」棠校長正說得興致高昂,一轉頭,發現閨女去而複返,好嘛,被抓了個正著。
棠雪面無表情地看著親爹。
棠校長有點尷尬,弱弱地安慰她:「沒事,黑色顯瘦……」
棠雪故意語氣天真地衝著手機喊:「爸爸,剛才那個阿姨好像和我們順路耶?要不要載她一程?就是你誇她漂亮的那個呀,你們兩個還加微信了呢,一下子就忘啦?」說完她笑瞇瞇地進了洗手間。
留下棠校長在那兒解釋:「老婆我沒有!你別聽她亂說!你要相信我,我才不是那樣的人……」
棠雪在家這兩天基本可以用一個成語「暴飲暴食」來概括,可惜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沒吃幾頓她又要打包滾回學校。
她媽媽往她的行李裡塞了很多吃的,還發了一萬塊的紅包給她。
「買點好的保養品。」媽媽說。
棠雪心想:看在你是我媽媽的分上我勉為其難地收下吧。
在回霖城的高鐵上,棠雪收到一條奇怪的訊息。
棠雪:
恭喜你被霖大滑冰場錄取。
崗位名稱:運動員助理。
崗位性質:兼職。
請於下週一至週三上午九點至下午六點間,攜本人有效身份證件於滑冰場東區一層辦公室報到,逾時作廢。
運動員助理?這是個什麼職位?
她正納悶,忽然聽到身旁的廖振羽低呼:「老大,我收到錄取簡訊了!我被滑冰場錄取了!」
棠雪把廖振羽的手機拿過來看了一眼。跟她的簡訊內容差不多,只有崗位名稱不同,他的崗位名稱是「巡冰員」。這個多正常啊,一聽就是打雜的,配得上鐘點工的身價。
廖振羽得知棠雪的崗位是運動員助理,說道:「這個也正常啦,霖大冰雪項目的運動員蠻多的,速滑隊、花滑隊,還有冰球隊,你就是去幫運動員打打雜跑跑腿唄。」
棠雪想想也有道理。
回到宿舍,她得知夏夢歡也被錄取了。
第二天,三人小分隊趁午飯時間便去滑冰場報到。
夏夢歡和廖振羽一樣也是「巡冰員」,兩人登記資料簽到,記下培訓時間,就可以離開了。
棠雪卻被單獨留下了。
馬小杉打了個電話,不一會兒,辦公室來了個人。來人性別男,三十歲上下,中等個子,微胖,戴眼鏡,皮膚白淨,看起來一團和氣。
「你好,你就是棠雪吧?」他一進門就問。
「啊?我是。您是?」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我們校冰球隊的經理,我姓吳,你可以叫我吳經理。」
「您好,吳經理。」棠雪不動聲色,心裡有點疑惑:怎麼校冰球隊還有經理了?弄得跟職業俱樂部似的……
吳經理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推了下眼鏡,笑道:「你可能還不了解情況,我簡單介紹一下吧。從去年開始,霖大和驍龍冰球俱樂部強強聯手,開創了一個『企業與高校合辦冰球隊』的全新模式,並且取得了很不錯的成績。我原本在總部那邊工作,今年被調過來負責霖大冰球隊這塊。」
「哦哦。」
「霖大冰球隊培養了自己的明星球員,為了照顧好明星球員的生活,又不打擾到他們,所以運動員助理這個崗位的招聘是保密的,沒有公開進行。我們經過層層篩選,認為你很符合條件。首先你自己有滑冰這方面的經歷,從你的陳述上看,你是非常細心周到的人,來滑冰場應聘的目的也很純粹,與此同時……」吳經理一條條分析,把棠雪捧得有些飄飄然。
吳經理說完,問:「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請問,可以免費滑冰嗎?」
吳經理笑得和藹可親:「當然可以。」
然後吳經理拿出一份協定給棠雪。協議寫得很瑣碎,棠雪一條條看下來,感覺沒什麼問題,時薪比廖振羽他們高一倍呢,於是她龍心大悅,爽快地簽了。
簽完協議,吳經理說要帶棠雪去樓上見她未來的服務對象,校隊的「明星球員」。吳經理很紳士地幫棠雪開了門,棠雪走在前面時,沒有看到身後的吳經理偷偷地抹了一下額上的細汗。
吳經理掏出手機,低頭發了則訊息:「老大,我們上去了。」
很快,那邊回了個「嗯」字。
棠雪被帶到了三樓一間會議室外。
吳經理推開門,示意她進去,棠雪覺得哪裡不對勁,還沒等她想明白呢,吳經理突然輕輕推了她一下,她就這麼被推進會議室了。
「我想起來我還有點事,我先走了,你們聊。」吳經理說著,不給她反應時間,砰的一下關上了門。
「喂……」棠雪有點莫名其妙。
她轉過身,打量起這間會議室。
會議室四方形,面積不小,陳設簡單,顯得整個房間很空曠。中央一張會議桌,會議桌的盡頭是落地窗,灰色的窗簾完全拉開,可以透過明亮的玻璃窗看到外面的廣場、綠樹、行人。
落地窗前擺著把老闆椅,老闆椅上坐著個人。
此刻那人面向落地窗坐著,把一個後腦勺留給了她。
好裝哦,棠雪在心裡默默地吐槽。
「你好。」她開口喚他。
老闆椅緩緩地掉轉,終於正對著她。
那人穿著白色運動服,留著不過耳的短髮,背對著透過窗子灑進來的陽光,面龐不算十分清晰,但棠雪看到他時,依舊驚豔了一下,心裡嘆道:這個人可真好看啊!
臉龐白皙,眉眼周正,目光清澈,氣質乾淨,穩當當的美少年一個。
他安靜地坐在那裡,沐著陽光,周身鍍了一層柔和的碎金般的光暈,使他看起來像一幅油畫,溫柔嫺靜,欲語還休。
棠雪又說了一遍:「你好。」
他嗯了一聲,算是回應,然後緩緩問道:「你就是我的新助理?」聲音低沉,如琴弦輕輕撥動,分外好聽。
棠雪胸膛一挺:「嗯嗯!」
他一本正經地點頭,然後評價:「真黑。」
棠雪有些尷尬,連忙解釋道:「我是軍訓時曬的,過不了多久就白回來了,真的!」
他不置可否,站起身走向她。
他站起身時,棠雪才發現這個人好高啊。他背著手慢悠悠地走向她時,陽光中那道影子越來越長,無形中竟有股壓迫感,彷彿一段繩子的兩端猛然拉緊,越來越緊,緊得繃起來,繃得筆直。
她便緊張起來,肩背挺直,吞了吞口水,望著他。
那人越走越近,近到棠雪已能看清楚他的五官。
然後她突然困惑了:這個人,好眼熟啊!
那眉毛、那鼻子,尤其那雙眼睛,外形是圓潤的平行四邊形,偏窄的雙眼皮,是英俊又不張揚的眼型,睫毛又長又密,染了墨一般,像從小黑雞身上拔下來的羽毛……啊,她以前這樣形容過一個人,是誰……
就快想起來了,她就快想起來了!棠雪有些激動,目光一晃,看到他鼻樑右側靠近眼角處有一顆小小的淡褐色的痣,像一顆小星星護衛著月亮般的眼睛。
啊!她腦子裡電光一閃,脫口而出道:「黎語冰!你是黎語冰?!」
黎語冰輕輕側了一下頭,故意裝作疑惑地看著她:「你是?」
「我是棠雪啊,棠雪!你忘了?」棠雪真想不到會在這裡遇到黎語冰,還挺驚訝的,也挺開心,畢竟他們是老同學嘛。
「棠雪。」黎語冰的表情變得有些恍惚。
「對,我是棠雪,你不記得我了?」
「記得,童年陰影。」
「呃……」
這就有點尷尬了。
黎語冰:「承矇你的關照,我小學六年一分零用錢都沒花過。」
棠雪更尷尬了,搖了搖手說:「好說,好說……」
黎語冰又把棠雪打量了一遍,一副很不可思議的樣子,問她:「你怎麼黑成這樣了?」
「我都說了是軍訓,你怎麼不信哪?哎,等一下……」棠雪突然一臉古怪,「我們是同屆的,我軍訓你也軍訓,你怎麼沒變黑?這不科學。」
「哦,我跳級了,今年大二。」
棠雪有點羡慕嫉妒恨。原來真有人可以從小到大一直優秀的。黎語冰是千里馬,總是比那些小騾子、小毛驢跑得快。
「恭喜你。」棠雪咬了下嘴唇,語氣有點酸,然後又說,「你現在還打冰球啊?我聽吳經理說,你是校隊主力?」
「嗯,他們怕我忙不過來,所以請了助理,沒想到是你。」
一句話提醒了棠雪,她現在是來當黎語冰的助理的。
黎語冰啊,那曾經是她的小跟班,她指東他不敢往西,比現在的廖振羽還聽話,而現在,她要反過來給他當小跟班了……
朕的大清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