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歡迎來到變換社區
『變換社區體驗卡在規則上不屬於考試或比賽的任何一種，所以無法判斷副本難度。』
理想和現實的差別，就是客服雖然很想直接下線，卻還是要硬著頭皮回答。
唐心訣無視對方的話術：『無論它屬於哪種遊戲規則，既然是官方副本，就應該有公開屬性。我需要一切可查詢的資訊。』
客服：『……』說話比我還密不透風，妳來當客服唄？
手機畫面一片沉寂，唐心訣善解人意地提醒：『沒關係，還有二十八分鐘，我們可以慢慢聊。』
「……」
權衡十秒鐘利弊，客服在長痛和短痛中選擇儘早結束折磨，還是把資訊傳給了唐心訣。
原來所謂「變換社區」，即是一個社區的名字。社區地點疑似坐落在大學城某處，裡面都是大學城的居民。
『該社區以極具特色的民俗和規定出名，成為大學城著名旅遊景點之一……』
光看著對面傳過來的訊息，郭果不禁倒吸一口冷氣：「旅遊景點？」
公路旅行副本的陰影還歷歷在目，這要變態到什麼程度，才能在大學城內部當景點？
唐心訣捕捉到另外幾個關鍵字：『特色民俗和規定，是什麼？』
要是能傳貼圖，客服真想傳一百個無辜大眼以示真誠：『是這樣的，親，這一點在任何資訊中都沒寫，所以客服也不知道呢。』
唐心訣：『它不是你們那裡的著名旅遊景點嗎？』
客服：『親，在大學城裡面，只要從誕生開始統計招待過一位客人，就可以被稱為著名旅遊景點了。』
……雖然無法得知景點更多內容，但客服也透漏了關於「體驗卡」的部分規則：
體驗卡可以看做往返票，進去與出來均由系統負責。過程時間較短，具體方式不確定，但可以確定的是，有進必有出。
張遊扶眼鏡：「嗯，至少我們不用擔心被扔在那裡了。」
當然，比起這些，最能決定考生危險程度的還是體驗卡的性質。
『經查詢，這是一張獎勵性質的體驗卡。理論上，遊戲不會在獎勵模式中設下必死難度，請同學放心！』
在客服信誓旦旦的保證中，四人交換目光。
郭果：「那就……去看看？」
三人點頭，唐心訣笑了笑：「那我們就看看，遊戲為我們準備什麼獎勵吧。」
『確認體驗，正在進入體驗地點……』
『變換社區已到達！』
※
一陣頭重腳輕的感覺襲來，唐心訣當即運轉精神力，旋即發現這股眩暈感並非來自精神層面——這是物理上的暈。
重重摔下去的瞬間，她立刻把注意力轉移到四肢平衡上，伸手抵住眼前的玻璃。
然而隨著身體再次向前撲倒，她意識到這面玻璃不僅是擋在面前，而是環繞四周——它是一個將人裝在裡面的玻璃球！
在滾動的球裡轉了兩圈，唐心訣才平衡住身體，終於有時間抬頭向外看去。
玻璃罩外，無數顏色各異的塑膠小球鋪成一片廣袤的「地面」。再往遠看，則是比玻璃球還巨大好幾倍的各類娃娃，有兔子、熊、豬、人形玩偶……有的甚至需要唐心訣仰頭才能看清全貌。
視線盡頭，挑高鋒利的金屬框架將整片空間約束在內，隱隱能看到四面籠罩的更龐大、更平滑的透明玻璃。
這是哪裡？
環顧四周，一股熟悉又詭異的感覺交織重疊。直到抬起頭看向正上方，唐心訣心頭重重一跳：一隻直徑比人身還長的機械爪子，正高高懸在頭頂。
這一刻，她倏然反應過來，自己正處在什麼樣的環境內——這是一臺夾娃娃機的內部！
快速冷靜並接受現實後，唐心訣判斷出自己所在位置。
她應該在一個水晶圓球裡，雖然裡面是玻璃，但外面有一層厚厚的透明皮包裹，堅實且很難打破。
水晶球的位置則在夾娃娃機正中央，左右擺列著數十隻形態各異的娃娃。若從比例來看，與現實中的夾娃娃機並無差別。
所以，她究竟是被放進一個個巨大得離譜的夾娃娃機裡，還是被等比例縮小在普通娃娃機裡的玩具水晶球中了？
這個問題還沒找到答案，一道微弱的呼聲穿透水晶球落入耳中。
循聲音找去，唐心訣目光落在一個九十度折疊坐著的芭比娃娃身上。
娃娃漆黑的瞳仁微微顫動著，裡面彷彿裝著一個無法動彈的人。
「訣……心訣……」
唐心訣認出音色，這是鄭晚晴的聲音！
加上黑色長髮，娃娃精緻的面孔竟與鄭晚晴有幾分相似。它無法說出完整句子，只有斷斷續續的音節擠進玻璃球裡，模糊得難以聽清。
「等我過來。」
唐心訣找了下角度，向前推玻璃球，讓它滾動著往芭比娃娃的位置前進。
移動過程中，她也在不停觀察四周。
她變成水晶球，晚晴變成芭比娃娃，那張遊和郭果呢？
如果四人都在娃娃機裡，她們在哪個位置？
「媽媽！我要這個！」
一陣刺耳的咯咯笑聲突然在頭頂響起。唐心訣抬頭，只見一張碩大無比的孩童面孔正貼在娃娃機玻璃上，臉上充滿興奮。
唐心訣立即止住動作，但水晶球已經吸引了小孩的目光，黑黢黢的眼睛直勾勾盯住她，手掌不斷拍打玻璃：「我要抓這個球！」
在小孩旁邊，一張更巨大肥碩的臉慢慢探下，黏稠的目光在玻璃箱內轉了一圈，甕聲道：「抓什麼抓，我還要帶你去領生活費呢！」
說完，母親強硬地薅住孩子衣領，就要把他帶走。
唐心訣注意到，即便按照普通娃娃機的比例來對比，這名母親的身形也肥胖得離譜。腰圍比她們寢室四人綁在一起還粗，沉甸甸的肉從頭堆積到腳，若不是還能看見五官，如同一座移動肉山。
而相比之下，旁邊約七八歲的小孩子卻瘦得過分：整個身體像一層皮包住的骨頭架子，要是不仔細看臉蛋，甚至容易錯認成外星人。
她屏住呼吸，等待兩人離開。
小孩大聲哭鬧：「我不要走，我就要夾娃娃嘛！」
母親掄起拳頭暴揍小孩的腦殼，每一下都伴著疾風呼嘯，讓人以為下一秒就是血案現場。然而男孩瘦小的身體格外堅韌，硬生生撐了好幾十下，哭嚎絲毫不減。
最後母親揍累了，才把他往地上一扔，再三強調道：「只能讓你抓一次。」
小孩破涕為笑，一骨碌跑到夾娃娃機前面，掏出遊戲幣投了進來。隨著一道尖銳的電流滋啦聲，機械爪子喀嚓喀嚓晃動起來。
眼見爪子就要落下，唐心訣向前翻身，帶動水晶球在娃娃機裡滾動起來。
小孩的叫聲更大了：「媽媽快看，球在跑。」
母親又給了他一記爆捶：「你是不是傻？這種自己動的球肯定是黑心的王氏集團故意放進去，就是為了讓你們抓不到！趕緊改抓個不能動的上來。」
小孩這才不情不願地操縱操控桿調轉方向，很快眼前一亮：「這個大眼球可愛！」
順著機械爪子移動的方向望去，唐心訣看到一個擺在高處的眼球形粉色玩偶，裡面小小的黑色瞳仁正瘋狂顫抖。
僅憑藉眼神，她就認出裡面是郭果。
來不及阻止，爪子已經落下，小孩快樂地鼓起掌，十根瘦骨嶙峋的手指啪啪作響：「太棒了！抓到嘍！」
三爪機械臂牢牢抓住眼球玩偶，開始搖搖晃晃向上提。它的位置太高，唐心訣根本碰不到。
「郭……果……」
鄭晚晴也反應過來，芭比娃娃小巧的嘴艱難吐出音節。
被抓住的粉色眼球驚恐得瞳仁亂飛，卻因為沒有嘴，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透過眼神傳遞求救訊號。
眼見機械臂重新升到最高點，開始向出口處移動，唐心訣毫不猶豫再次推動水晶球向同方向滾去。
「好耶！」小孩瞪著大到恐怖的眼睛，一眨不眨盯著機械臂，手掌拍得越發賣力。
從他的視角來說，這應該是個絕頂幸運的好事。夾娃娃機竟然難得平穩配合地抓了一次，甚至還成功移動到出口上方——
「砰！」
一個娃娃掉了出來。
小男孩愣了兩秒才蹲下，一拿出來就哇哇大哭：「嗚哇——這不是我要的大眼球！」
而在娃娃主機內，粉色眼球正躺在出口旁，瞳仁驚魂未定地收縮著。
她剛才實打實地掉了下去，但在同一刹那，唐心訣用玻璃球推了另外一隻玩偶下來，和大眼球相撞，把她卡到了出口邊緣。
「妳能動嗎？」
唐心訣緩緩滾到郭果附近。
眼珠裡的瞳仁左右搖動，表示不能。
就在這時，夾娃娃機外又響起母親暴揍小孩的劈啪聲：「能抓到一個就不錯了，還想要第二個遊戲幣？我看你像個遊戲幣！」
最終，「肉山」把「火柴小人」夾在臂彎下氣沖沖走了，夾娃娃機裡的三人這才恢復一絲安全感。
不對，莫名變成玩具待在這個詭異的夾娃娃機裡，根本就沒有安全可言吧！
唐心訣又趕到鄭晚晴旁邊，把芭比娃娃推到出口附近。
鄭晚晴身殘志堅：「張……遊……」
唐心訣：「我沒找到第四個有活人氣息的玩偶，張遊很可能不在這裡。」
她讓兩人等待須臾，自己坐在水晶球裡閉眼。
鄭晚晴：「妳……拔、頭髮、幹什麼……」
『我在和妳們建立精神連結。』
熟悉的聲音在腦海響起，另外三人一時間有點恍惚。
畢竟在遊戲刻意限制下，唐心訣連續兩場副本沒怎麼使用過精神力，連帶四人的腦海聊天室都很久沒開啟過了。
最激動的莫過於郭果：『嗚嗚愛死妳了訣神，我終於能說話了，天知道我現在像被塞進一個棉花套子裡，感覺自己快入土……對了，遊姐呢？』
『我在。』
張遊出聲的同時，三人均鬆了口氣。
這至少證明四人都還健在——雖然是以某種奇怪的形態。
『我不知道妳們在哪裡，我不在妳們旁邊。』
張遊一如既往地冷靜，直奔重點。
『我們在一個夾娃娃機裡，從裡面看不到機體的形狀和顏色，但我們都變成了裡面的玩偶。』
唐心訣將三人情況簡潔描述了一下。
張遊沉默兩秒開口：『我好像知道妳們的位置了，我現在就過去。』
娃娃機的玻璃箱十分阻擋視野，她們看不見外面的場景，於是謹慎而安靜地等在原地。
唐心訣問了郭果和鄭晚晴的感覺，以及能否嘗試掙脫出來。兩人的回答一致：『不行。』
鄭晚晴在腦海裡重重嘆氣，聲音像憋了股氣，能聽出已經掙扎了半天：『我感覺自己不是變成了芭比娃娃，而是被這東西封在裡面，除非有人把它剝開。』
唐心訣卻說：『未必，妳看看自己右手。』
順著玻璃反射看過去，鄭晚晴也沉默了。
在玻璃映照下，芭比娃娃銀光凜冽的金屬右臂格外搶眼。
別說她們現在被困在這裡，就算能行動也不敢貿然出手。對著一場夢幻開局的副本，鬼知道後面有多少坑在等著。
郭果悲傷之餘試圖積極起來：『沒事，雖然我的技能用不了，大小姐的拳頭用不了，但是訣神的精神力還可以用啊！』
唐心訣結束她的幻想：『我的精神力被束縛到只能支撐和妳們腦內聊天。』
嘗試著延伸突破也不是不行，但至少要等半小時以上。
在那之前，她們會先和張遊會合。
但還沒瞥見張遊的影子，一個不速之客搶先插入她們的視野。
小孩放大的面孔從機器下方悄悄升起，緊緊貼在玻璃面上。
三人：「……」
不知何時偷偷溜回來的小男孩露出豁牙漏齒的笑容：「嘿嘿，大眼球，嘿嘿……」
郭果在精神領域尖叫：『救命它怎麼回來了，不要過來啊！』
然而機械爪子再次動彈，精準抓住了旁邊的大眼球。
在它生無可戀的眼神中，爪子緩緩升到頂端，然後重重搖晃了一下，爪子鬆開，眼球娃娃咻地掉了下來。
小男孩震驚到眼睛睜得更大，還未飽經夾娃娃機套路毒打的他滿臉茫然，不懂為什麼玩偶會突然掉下去。
明明上一局差點就成功了呢！
於是他不信邪，又換了第三枚遊戲幣，再來第四枚、第五枚……
掉到最後，郭果都放棄尖叫了，麻木地等著機械臂重複這個過程。
唐心訣守在出口旁，注意到另一件事：小孩的身體好像更瘦了。
不是視覺誤差，而是隨著對方兌換的遊戲幣越來越多，身體就像被抽氣一樣，皮膚塌陷乾扁下去——而已經成了副骨架的小男孩對此渾然不覺。
「幣、幣沒了……」
不知道用了多少枚遊戲幣，男孩發現再也拿不出一丁點，頓時嘴一癟，坐地嚎啕大哭起來。
『哭吧，哭得再大聲點。』郭果在腦海中默默慫恿，非常希望他媽媽再把他抓回去。
然而天不遂人意，小孩嚎一陣子又想出了新的辦法，掏出一本紅色筆記，從裡面撕下一張紙塞進機器裡。
夾娃娃機立時「叮」一聲，嘩啦啦吐出一大堆遊戲幣，小孩高興得雀躍歡呼，馬上又玩了起來。
終於，郭果又一次被機械臂抓住並送到出口上方。
就在她掉落的瞬間，唐心訣又推了一隻玩偶出去，再次精準撞飛眼球。
小孩：「……」
小孩氣得哇哇亂叫，無能狂怒了半天，終於認清冰冷的現實：有那個搗亂的水晶球在，大眼球是不可能順利掉落的。
惡狠狠盯著唐心訣好幾秒，突然用力拍打推搡娃娃機，晃得機器哢哢作響。
『救命，這小孩搞什麼！』
郭果再次驚恐起來，她距離出物口實在太近了，機器搖晃可能會掉進去。
『這些夾娃娃機旁邊沒有負責人看著嗎，就讓人在這隨便破壞？』
郭果百思不得其解的功夫，扣著娃娃的玻璃箱突然發出清脆的崩斷聲響。
郭果一怔：『如果我沒聽錯的話……』
唐心訣直接定論：『娃娃機被弄壞了。』
話音方落，正對著三人的整扇玻璃迸裂開，留下冷風颼颼的裂口，小孩骷髏似的巨大臉龐嗖地鑽了進來！
郭果：『完了，我可能要留遺言了。』
孩童的手一把抓住眼球玩偶，跳出娃娃機後，小孩咧開嘴角笑了起來。
然而一邊咯咯笑著，他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剪刀，揪起玩偶一角就要剪開——
郭果：？
你千辛萬苦把玩具搞到手，就是為了剪碎？
命懸一線之際，眼球玩偶奇跡般爆發出最後的力量：在小屁孩沒注意到的地方，以一毫米的幅度微微抖動。
郭果：『……算了，我還是留遺言吧。』
另一邊，兩樣物體也先後從夾娃娃機裡滾出，唐心訣把鄭晚晴推下來後自己也跳下，一落地就聽到郭果的驚呼。
——但不是因為剪刀，而是一輛紅色玩具車突然從角落裡衝出，直接從後面給了小屁孩一個滑鏟！
小屁孩四腳朝天摔倒，眼球玩偶掉在地上。
張遊聲音隨後響起：『快走！』
唐心訣立即滾到郭果旁邊，把芭比娃娃和眼球玩偶推到玩具車上，自己則跟在玩具車後面轉動。
等小屁孩哭完爬起來，幾隻玩偶早已經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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